兰德酷路泽西游记

兰车逍遥黄沙远,

德厚方能载万物。

酷热难阻千年旅,

路弯不曲凌云度。

泽被后世三重恩,

西游传唱四海赋。

游踪踏破俗世规,

记传留名九天处。

年6月30日,农历乙未年壬午月丁丑日,五月十五。

嘉峪关,风雨大作。西夏故地,一片苍茫。西方骤然白光一闪,似有天外来客降临,襄逢盛世,再谱传奇。

骤雨初歇,嘉峪关焕然一新。

嘉峪关是明长城西端第一重关,在最狭窄的山谷中部,是古代“丝绸之路”的要塞。现在虽比不得什么沿海口岸,“一路一带”的春风也快吹到这里,后院停车场各种车辆满满当当,丰田兰德酷路泽披挂着彩虹,闪耀着炫酷的光。这个地方孤身一人投宿的客人不多。暴雨之后,一位应该是刚刚结束影片拍摄的家伙却走了进来:一身盔甲铮铮发亮,身背粗布裹紧的背囊,浑身透露出全世界都知道我不想被人认出来的低调。这位客人大步流星进来,直接坐那要了好酒好菜,吃饱喝足要住宿的时候,被店小二拦住了:给钱。

给钱?给什么钱?在我西夏地盘,谁敢收我李元昊的钱?叫李元昊的客人很生气,挥手把剩下的半条羊腿扔了出去。周围安静了几秒,旋即响起了热烈的掌声。有人掏出手机对着半条羊腿拍照,发出了朋友圈:“仿古客栈的演出简直业良,道具都是现烤羊腿”。点赞还不到10个,已经传来桌子被掀翻的声音。

这次没有掌声,有人窃窃私语:是不是走错片场了?

旁边一桌站起来个黑衣大汉,上前劝架。掰开李元昊揪住店小二脖子的手,小二迅速溜回后堂,仓皇间跑掉了只鞋。

“兄弟,有话好说。不嫌弃的话,跟我们车队外面聊聊吧。”黑衣大汉边说边带李元昊来到客栈外。

外面,天色渐晚,空气益新。

黑衣大汉抱拳道:“这位兄弟,请问这是从哪儿来,又要去哪里啊?”

李元昊沮丧地拍了拍盔甲说:“孤如何知道?!”黑衣大汉对这位自称“孤”的兄台充满了好奇。小说里现代人能穿越回古代,古代人怎么就不能穿越到现代呢?是吧?梦想还是要有,万一成真了呢。

无处可想。黑衣大汉带着李元昊坐到自己车里。

比龙椅还舒坦的座椅,还能自动吹凉风。李元昊惊讶啊,好奇啊,害怕啊,坐在那心里有一万只草泥马狂奔而过般的凌乱。可他是谁?西夏皇帝啊。他有皇帝的傲娇。尽管好奇,还是用上朝议事的威严坐在副驾驶座,眼睛不时偷瞄一下黑衣大汉那边各种按钮。

“你是李元昊?西夏皇帝?”黑衣大汉拿出罐红牛,“噗”地打开递给元昊。

喝下一罐红牛,元昊来了精神。边盯着车载冰箱,边舔了舔嘴唇说:

“货真价实,别无分号。西夏皇帝,我是李元昊,我为自己代言。”

穿越了!!!黑衣大汉心里此时也狂奔过一万头草泥马。他努力在为这事找到合理的解释,然而他并没有找到。世间事大抵如此,过于认真就输了。

黑衣大汉也不细想了,拿出IPAD,屏幕出现了明天的行程:西出嘉峪关、登临桥湾古城、直抵敦煌。李元昊接过这发光的小四方玩意儿,手指扫来扫去,不小心点开了很多球排队进一个野兽嘴巴的游戏。黑衣大汉轻笑了一下,指了指小箭头,忽而笑道:“此为祖玛。”李元昊惊呼一声:“甚好”。埋头玩起了游戏,不再理他。

“兄弟,我们兰德酷路泽车队要在这丝绸之路上跑7天,可否有兴趣一起同往?”黑衣大汉边百度“西夏李元昊”边问副驾驶上的李元昊。

李元昊从游戏里抬起头来,他心里也清楚这个世界估计不是自己的世界了,暴戾之气消解不少,便也答应了下来。

月夜深沉,两人如此这般越聊越起劲,最后竟拿出红牛碰杯结为兄弟。丝绸之路今不同古,白毛风虽烈,却也挡不住过往行人。只能吹起沙尘,掩了明月,呼啸着看今人与故人。

有道是:

吉日西出嘉峪关,为君一赋鹧鸪天。

前日驼铃西夏月,今朝车鸣贺兰山。

寻遗迹,路百千,帝王魂梦古今穿。

兰车又带新朋到,偶遇故人谈甚欢。

7月1日:西出嘉峪无故人

李元昊醒来的时候,看到旁边的衣架上挂着自己的盔甲,左边一张书桌,桌上一盏褐色台灯。回忆起昨夜和黑衣大汉聊到很晚。店小二送他进房间时带来一打啤酒,喝着喝着竟忘了时辰。

门外传来黑衣大汉的声音:

“元昊兄弟,吃早餐吧。马上出发了。”

即使惊讶和慌乱,李元昊也是正襟危坐,姿态威严,腰杆儿很直地坐在副驾驶,车速快时也只是悄悄攥紧拳头,绝不去抓安全带。完美抱住了属于西夏皇帝的尊严和傲娇。

黑衣大汉姓涂,祖先也有鲜卑血统,算起来和元昊同祖。他似是察觉到元昊的慌张。侧过脸:“兄弟,里面有喝的,饮料,拉拉环就打开了。”他把开得飞快的兰德酷路泽减了些速,“喝吧,这是你治下的地盘儿,你说了算。”车轮经过处,浮尘飞起,在车后空划出两道痕迹。

李元昊这才注意到,车队到了IPAD里说的千年魏晋古墓壁画、年明代长城的地界。当然,大夏王朝的皇帝也是头一回看到明长城。所谓“天下第一雄关”、“连陲锁钥”太震撼了。还有黑山石雕群、嘉峪关长城博物馆大银幕上声光电闪出的历史、文化、文物风光……

李元昊是谁?是西夏皇帝,是被主角光环时刻普照的男主角。眼花缭乱于前而惊讶不形于色,穿越而来的皇帝这点场面还是hold得住的,只不过内心写满了:

Whatareyou弄啥嘞?

好在九眼泉边的水草丰美,让西夏皇帝想起这是个屯军养马的好地方。想到马,习惯马背上征战的皇帝迅速找回了主场自信。

“兄弟的战马可以在这补充粮草、喝水休整。”元昊下巴微微抬起,严肃地对黑衣大汉老涂说。虽然老涂的战马和自己的战马相去甚远,但终究都是能跑的,也就姑且同论了。不过据他观察,这“战马”不吃草料,只喝一种叫汽油的东西,一会儿便跑出百里,不知疲倦。哪天弄得此种“战马”千万,何愁不天下一统?不过,汽油这东西是泉眼儿冒出的,还是蜜蜂酿出的,暂时还搞不清,他也没好意思问。

带着这样的疑问,一路驰骋来到玉门关。

玉门关始置于汉武帝开通西域道路时,因西域输入玉石时取道于此而得名,重要的屯兵之地。城楼前黄土绵延,偶有蓬草随飞沙滚走。一片孤城万仞山上,元昊拿出了羌笛,笛音苍凉绵长。想必笛音是美的,吹笛人姿态也是美的,面容身形定然俊朗英武,毕竟西夏皇帝自带主角光环嘛。

“玉门关外数经年,垂目古城人未还。羌笛一曲问前路,皇城不在唱孤单。”

元昊挥笔题诗一首。围观众人惊叹:字好帅!这里各位不用担心西夏皇帝的汉语造诣、书法水平,男主角出场自带汉语六级资格证,以及书法专业水平和QQ年费会员。

西夏皇帝没见过桥湾古城。这座残破的清代古城,建于清雍正十年(),比元昊年轻几百岁。城南有两棵古老胡杨树,塑风中虬枝摇曳,西夏皇帝的内心也随之凌乱。

古城有博物馆,馆里有戈壁野生动物标本,干尸和80多件文物精品。看着已经变成褐色的人皮鼓和人头碗,元昊忽然很想认识一下这个叫康熙的皇帝,怎么创造出来的这种震慑贪官的法子。当然,咱们的男主角沉睡千百年后,已经没那么重的戾气,他现在对丝绸之路的美景美食和狂奔在路上的汽车更感兴趣。

喝汽油的“马”跑得就是快,车队按计划到达敦煌鸣沙山。

鸣沙山处于腾格里沙漠边。虽然西夏皇帝对巴丹吉林沙漠和塔克拉玛干沙漠心存敬畏,但位于两沙漠过渡地带的鸣沙山却让他大为惊喜,当场宣布此沙山将作为大夏皇帝行宫,月牙泉更是被划成行宫后花园。

无人答话——谁都不会和穿越的男主角计较的,对吧?众人便次第进了酒店休息。

元昊一个人在酒店外立了很久。凉月如霜,照着他一动不动的身影,有如岩石。皇帝眼里发出悠长的、不可掩盖的光芒,显得非常孤独,充满了与现代气息格格不入的落寞。

有道是:

古道走马梦阑珊,为君二赋鹧鸪天。

城外野风逐蓬草,车前碎玉鸣沙山

过玉门,唱阳关,兰车驰骋无孤单?

胡杨已老人未老,沙海尚有月牙泉。

7月2日:千古飞天话千古

“前面是敦煌莫高窟,请停好车,步行进入。”老涂收到车队统一行动的消息。

敦煌。这两个字像针尖戳在心头,西夏皇帝脸色一变,“呼”地站起又被安全带勒住坐下,铠甲嘎啦啦响了几声,应该是像极了他此时的心跳。

兰德酷路泽立即减速。老涂想起百度到的西夏历史。

“孤久未来此……”话没说完,皇帝竟泛起泪光,想必那一刻内心是崩溃的。

“万里敦煌道、誓杀李元昊”的呼喊声已经模糊。多年前,我们的一代霸主征服敦煌,残暴的把敦煌文明付之一炬,肆意的用铁蹄践踏碎这片厚重的黄土地。在那些充斥着硝烟和血泪的画面中,所谓文明,是那样的脆弱,让人怜惜。

一阵大风,飞沙满眼。思绪回到眼前,公元年。眼前,是敦煌莫高窟北朝时期的飞天,飞天脚下是身穿铠甲一身戎装的霸主李元昊,不远处是驾驶兰德酷路泽车队的一行人。古今多少事,这一刻都付无言中。

敦煌莫高窟俗称千佛洞,始建于十六国的前秦时期,是世界上现存规模最大、内容最丰富的佛教艺术地。其中,影塑飞天、供养菩萨和千佛是北朝时期的主要作品风格。老涂说现在这些都叫文物,非常宝贵。

文物?皇帝不能理解。难道是文人的物件儿?

“就是过去的、不能复制的事物。一般说来年代越久远越难得。比如这莫高窟里的佛像、飞天。”

“这是孤的‘文物’。”西夏皇帝秒懂的样子,手一挥,宣布莫高窟归自己所有。

“文物必须上交国家。”黑衣大汉强调。

想当初,清光绪二十六年发现震惊世界的藏经洞。王道士就被接踵而至的外国人,用仨瓜俩枣儿骗走了大量文物。王道士没有把文物上交,铸下大错,成了历史罪人。历史决不能重演。

莫高窟的洞窟共个,分布于高15-30多米高的断崖上,上下分布1—4层不等。洞窟形制主要有禅窟、中心塔柱窟、佛龛窟、佛坛窟、涅槃窟、七佛窟、大像窟等。佛像居中心,两侧侍立弟子、菩萨等,一派雄浑庄严,描绘出大道万千。

元昊在一尊飞天像前,静默良久。不知是震慑于飞天的奇炫唯美,还是在忏悔于自己的野蛮暴虐;不知是缅怀前世的威风霸气,还是在忧心当下的无助和无知……万语千言,汇成一句话:皇帝绝不是那么好当的,大热天的,40多度,穿着一身重装铠甲真心不好过!

老涂看着不忍,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:不是只有你不好过,大盘撒野似跌破点了,其实大家心里都不好受。

元昊回神过来;大盘?大盘羊肉?!……

“兄弟,说说你的戎马生涯可好?”老涂打开星巴克咖啡递了过来。

元昊已经渐渐习惯了这股奇怪的味道,仰头便干杯了,一副别没话儿找话儿的语气:别忽悠孤,你不是已经问过度娘了吗?

老涂嘿嘿一笑:“其实说‘我’挺好的,你有兄弟我,不孤单,别叫‘孤’了”,说着又为元昊打开了一瓶咖啡。

一个喝着咖啡的皇帝,在自己曾经征服过的地方,孤身一人,无论如何都是很凄凉的。

元昊静默不语,谁经历过万众朝拜、谁主宰过众生,恐怕都不会轻易放弃孤独——我曾经是这片土地的主人!

“孤”和“我”之间隔绝着浩淼的千年时空,隔绝着无垠的慢慢黄沙,隔绝着永恒里无数英雄的回声。唯有那金乌当空,和千百年前一样,耀着敦煌。

有道是:

千年敦煌唱险关,为君三赋鹧鸪天。

阵前醉饮沙场酒,行路安车古道餐。

莫高窟,帝王观,飞天千古故人前。

黄沙不问轻弹泪,只管策马向长安。

7月3日:大话西游今何在

哈密市五堡乡20公里外,起起伏伏的城堡后,有一座野兽像,位置很隐蔽。兰德酷路泽车队的摄影师铁丐在调着拍摄距离。幽暗昏黄的光线穿过城堡,落在恐龙像上,硕大的恐龙显得傲慢又孤独。

“这是什么怪物?比老虎还凶猛。”李元昊说:“孤狩猎也不曾见过。”

铁丐放下相机抬起头:“没人见过。像是恐龙,侏罗纪的动物。”

“猪猡?”西夏皇帝显然对恐龙时代的名字很不屑,对恐龙像兴趣不再。有力的步子踩得地上的碎石咯咯响,在城堡群里四处流窜的风吹着铠甲的边缘,让他显得比恐龙还傲慢和孤单。

这里是哈密魔鬼城。三藏师徒四人也许曾到过的地方,西游通关打怪胜地之一。有一部叫大话西游的电影,有一个叫至尊宝的人,他也许就是在魔鬼城的城墙上,穿越到别人的身体上,向着所爱却所失去的人,深深一吻。

其实,所谓的“城”,既不是元昊的皇城,也不是紫霞和至尊宝吻别的城墙,而是经过漫长的风蚀自然而形成的石土像:城堡、殿堂、佛塔、碑、人物、禽兽形态各异。残垣断壁随处可见,有的悬崖似刀劈斧削,如遭受洗劫后废弃的古城,实际上这些都是大自然的杰作。

不仅如此,在残岩碎石间混迹着各色玛瑙,还有戳在地上的硅化木、枝叶清新的植物化石,黑衣汉子和同伴们无不感叹。甚至有人捡到像恐龙蛋化石的小圆石头、鸟类化石。在呜呜作响的西风中,人群显得很兴奋。

西夏皇帝却坐在车里闷不做声。他还沉浸在大话西游的故事里:曾经也有那样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他的身边,可是他没有珍惜;等到他穿越到千年之后、失去她的时候才后悔莫及。他的紫霞叫叫没藏黑云。

天地茫茫,城池林立,众人穿梭其间,却更显得魔鬼城深不见底的空。

空得神秘莫测,空得凄冷悲壮。

在魔鬼城,不熟悉地形的人遇到风暴,很容易就会迷失方向。西夏军队有过一次迷失,那时候没有百度地图、GPS导航、北斗卫星,一队人马放佛被魔鬼吞噬了般,凭空就不见了踪影。用现在的话说叫“失联”。

容易失联的地方属于哈密雅丹地貌。东起烟墩外的骆驼峰,经雅满苏铁矿、大南湖煤矿到五堡沙尔湖十三间房等长约公里,宽约5-10公里。对于兰德酷路泽车队的人来说,穿越这里只能算是一次越野经历;而对于西夏皇帝和当年的军队来说,穿越这里就是战争片+惊悚片+恐怖片的合体。特别是夜幕降临时,可能会听到鬼哭狼般的嘶叫,不觉毛骨悚然。

西夏皇帝不是害怕,是慎重,他不想失联,而且自己没法上保险,令人懊恼。

在城堡群走一遭,元昊幸运的捡到个恐龙蛋状岩石。根据自己穿越而来的经验,他认为这很可能孵出小恐龙。回去后豢养起来,组成了恐龙军队,大夏荡平四海就不愁了。

“兄弟,捡到好东西了?”黑衣大汉打开为元昊专门准备的啤酒,递了过去。

“没有!没有!”元昊悄悄掖了掖藏石头的铠甲,严肃地否认。

黑衣大汉指着车外粲然一笑:“这就是鬼斧神工啊。亿万年呐。”他以喝酒的姿势,用水和皇帝碰了杯,仰头一饮而下。

凉爽沁入心脾。水,给了魔鬼城往昔的生命和如今的造化。

我们不生产水,我们是大自然的搬运工。请节约每一滴水。

有道是:

水土慈悲聚陡岩,为君四赋鹧鸪天。

空有长梦说陈岁,拼却短途诉旧年。

时空远,史迹前,浮生如草事如昙。

幸好修得穿越过,一路兰车度关山。

7月4日:一路向西英雄胆

一路向西。

巴音布鲁克的天鹅在远处飞。

路过古城。

一座破败的古城。

他躺在黑暗的石室中,石壁阴冷暗黑,四周弥漫着腐朽的湿气。

很久以前,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躺着,大概躺了年,躺在一个华丽的墓穴里。那时候古城还熙熙攘攘。

那时候他中年正得意,千百人可以差遣,万千人俯首称臣,虽然后来都不见了。

年后,公园年7月,在遥望交河故城、去往巴音布鲁克天鹅湖的路上。

李元昊好似灵魂出窍。

兰德酷路泽车队一路飞驰,远远地与这世界上最大最古老、保存最完好的生土建筑城市擦肩而过时。这座两千多岁的最完整的都市遗迹,似乎在召唤它曾经的皇帝李元昊。

飞驰的车里,西夏皇帝李元昊直挺挺坐在那里,灵魂在年间往来穿梭。

他和年前一样在朝堂坐着,面色凛冽。

他志在天下,翻手为云,用铁蹄恣意践踏。任何情感,对他都如沙尘过眼。亲情、友情、爱情,夜深的时候他是想要的,天亮时候他就什么都不需要了。

挥刀杀戮,纵马河山。冷硬得像一块铁。

只要不痛快,他曾杀尽一切人,哪管你叫我皇上、兄弟、夫君,纵然是亲生的儿子,挥刀下去的时候,眼睛也不曾眨一下,更不要提那些百姓。

满手血腥,手也不曾抖一下。如今似乎满心忏悔。

可能是那些安葬历代高僧的塔林,也或许是在石室里躺久了,或许是一路追寻的激荡,让皇帝忽然有所顿悟。放下屠刀,不仅是手,还有千年的灵魂。

战争,没有赢家。

如今莫名其妙来到故地,一路向西。除了这条命,他已经一无所有。他想珍惜。

他坐着,没有一丝力气,直挺挺像一截戳在岩石里的胡杨枯木。

黄茫茫的天空被遮住,眼前戈壁苍茫,长路无垠。

“兄弟!喝个冰咖啡吧。”老涂总能堪破西夏皇帝的心思。

从交河故城到巴音布鲁克这一路,曾经历过多少战火,没人记得清。

黄沙曾是焦土。有战争的地方,元昊似乎都来过,都记得。或许年前除了打仗,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价值。那么多人追随他,那么多人恨他。可自己和其他人分明没有不同。

为巩固江山,他不能和心爱的女人在一起。他是帝王,后宫的女人不是妻子,而是棋子。

君臣之间的制衡,父子之间的仇恨,夫妻之间的猜忌。他没有给自己转圜的余地,只用了一个“杀”字。

冤冤相报,物是人非。

每一条路都是自己选的,又似乎每一条路都情非得己,推着西夏皇帝成了暴君。

为什么有人成了英雄?有人成了暴君?

百思不得其解,元昊心塞塞。

老涂没回答他。兰德酷路泽车依然猛飞驰。轮下的土地,大夏国军队的铁蹄曾在这里踏过。元昊想起当年的戈壁路累坏了多少良驹,今天却坐着汽车舒舒服服地来了。

谁帮他推开了岁月的门?

他不用在城里城外到处找豪门,他就是豪门。

门里,是千年前人们生活的城,曾经你来我往杀伐征战的城,经过岁月的雕琢,成了艺术遗产,成了荒漠上独一无二的风景。

门外,是今天驾驶汽车飞驰而过的人们。也许古战场凭吊怀古,也许追寻大西北厚重豪迈的历史味道。无论怎样,没有金刚钻、英雄胆,想当这一路向西的侠客,妄想罢了。

此刻,远处故城无声,轮下戈壁无语,空中天鹅舞荻花。

黄茫茫的天空下——

我们。

有道是:

河水长流故城前,为君五赋鹧鸪天。

人生有恨难回望,东水无声不肯言。

征战里,弹指间,王侯昔日敢比肩。

一路向西望古城,豪士当今笑烽烟。

7月5日:九曲长河夏日雪

天鹅湖上天鹅舞。

在辽阔壮美的华夏西疆,有很多地名,都有很多美好的寓意。比如哈密,那是“太阳升起的地方”。而今天的巴音布鲁克,在突厥语里的意思是“星星平原”,在蒙语则是“永不枯竭的甘泉”——永不枯竭!永不枯竭的对美好的追求和希望——这种追求和希望,谁都不能破坏、谁也无法破坏,即时是曾经的西夏王。

兰德酷路泽车开到沼地附近虽然没问题,但为了不压草木,不惊扰天鹅飞鸟,大家停下车,远远步行。水清草绿,鸟飞天阔,生命盎然。

元昊对草原有特殊的感情,他流淌的就是草原的血脉。即时身为丝绸之路的霸主,他对这里的河流和雪山也有着天然的敬畏。他虽曾视人命如草芥,却丝毫不敢违背自然地旨意。他不敢,也没人敢。

兰德酷路泽车队在丝绸之路驰骋的第五天,来到亚洲最大、我国唯一的天鹅自然保护区。这里栖息着我国最大的野生天鹅种群。

这里有无数条曲曲弯弯的大小湖组成。居民主要是蒙古族,牧民们对天鹅倍加保护,与天鹅恬然相处。想当初……就是一千多年前,西夏人也曾视天鹅为友鸟。这个骁勇善战、长于射箭打猎的民族,对天鹅更是爱护有加。特别是繁衍幼鸟的时候,人们更不会打扰。

元昊爱吃肉,无肉不欢。甚至每天要手把肉才有力气随车向导。但有两种动物除外:战马和天鹅。西夏皇帝在成为皇帝前,首先是一位战士,而战马则是战士生命的一部分。天鹅,则承载着战争狂人的圣洁和梦想。

提到李元昊,几乎无一例外说到他的好战、残暴和荒唐。看到度娘上自己“好战残忍荒淫无度的暴君”形象素描,他很烦。像高考落了榜、股票全跌停,心情down到谷底。李元昊咬紧牙关。

“成王败寇。史书向来由胜利者书写。”老涂劝解着西夏皇帝,随即又试探着问:“既然你如此在乎后人的评说,如果你能穿越回去的话,你可以多做些功课嘛。”

“功课?怎么做?”元昊禁不住问。

“好好治理国家,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,拿人命当回事。做个明君,当人人称颂的好皇帝。史书流芳,名垂千古。”

“我……不,孤怎么就没好好治理国家了啦?”元昊不服气。

“真的?!”老涂回头看着元昊,似笑非笑:“打仗杀人不等于治理。”

……

“还有个简单的办法”,老涂喝了口水:“改史书。”

元昊不是食古不化的皇帝。当年,朝堂上6位主要谋士,5位是汉人。甚至他自己带头学习汉语,头脑里经常飞翔过天鹅般诗化的意境。

在战场上擦完沾血的刀时,他想着早日班师回朝,美酒佳人,过太平日子。等他有了太平日子的时候,却又怀念刀口舔血的刺激。NOZUONODIE,元昊想,自己也真是够丧心病狂的。其实他从听到紫霞和至尊宝的故事后就开始反思自己,“愿得一佳人,策马天鹅湖”,这样的一生,也许更值得追寻。

天鹅湖草长莺飞生机勃发,开都河九曲十八弯荡气回肠。

这是新疆的内陆大河,河谷开阔,千回百转。太阳映在河水里,最多的时候可以同时拍到9个太阳,这是大自然的恩赐,神奇而壮观。

李元昊穿着厚重的铠甲,策马奔腾。他盘算着,一定要回到多年前,多找些人,把史书好好改改……不不,是写写。

有道是:

浮云朔风飞雪山,为君六赋鹧鸪天。

荻花天鹅一洲舞,幽草长河十八弯。

贺兰雪,染罗衫,不觉双袖泪已干。

史书万卷凭人手,忽而转身千百年。

7月6日:白日放歌那拉提

西夏皇帝和老涂学了看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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